餐館試營業, 按理來說不應該特別忙。但是第二天一早，大家到了餐廳門口的時候，就發現已經有人在排隊。

許妍驚呆了。

“就算我沒有做過餐飲，也知道這種盛況非常稀有, 到底是怎麽回事兒？”

她問龍九, “我們做了什麽宣傳嗎？”

“沒呀。”龍九問後面的成諾, “你負責對外, 是不是我們還沒有開始打廣告？”

“糾結這些幹什麽，去問問就行了。”成諾打發人去問。

不一會兒人就回來了, 那人靠近他們低聲說，“一部分是聽說中青搞的餐館，都來試, 還有一大部分是商家派來的。聽說是他們大少爺讓來捧場。其實就是監督咱們。”

“別耽擱了，趕緊進去，”許妍催促他們，“你裏面的流程肯定跟不上這麽多人一起來點單。”

他們從後門進去，已經有廚師打好了面，從面房端出來。

龍九對打面師傅說，“再進去, 比這個多打三倍。”

前面制作的師傅沖過來說，“九哥，肉不夠啦, 咱們沒有預估到這麽多人, 我剛點了點, 根本不夠。”

龍九戴上圍裙，對阿涼說，“你打電話讓他們趕緊再送肉過來。冰箱裏有的肉, 我等會再繼續煎，但肯定不夠，還得再送。”

許妍跑到大廳去，他們的人都在做開業前的準備。

他們做了開放式廚房，是日式廚房的風格。

龍九端著一大盤焦香濃郁的叉燒肉過來，對許妍說，“你去酒水吧臺那邊，別在這邊廚房，熱油熱鍋太危險了。”

大部分人員工都是中青有關系的家屬，安排在廚房的都是年輕男孩子，他們從小都在阿公的拳館。

體格都不錯。

工作能力非常一般。

許妍看他們慌亂到毫無步驟，幫著安排，“你們這樣不行，大家都擠在一塊兒，影響了動線。”

“動線是什麽？”龍九切著肉問。

他的肉做的極好，每一片從醬裏撈出來的時候，都帶著肉汁。

一片片切下來的時候更像機器切的。

這個肉做成這樣，已經可以稱得上藝術品了。

只是說出來的話背道而馳，竟然連動線都不知道。

許妍讓大家先停一下，臨陣抱佛腳，進去和龍九說，“你先表演一下，從你煮出來面，澆上肉湯，到你擺上肉，哪一個步驟先，哪一個步驟後，你表演一下。”

龍九轉身，“就在這個鍋裏面煮面，然後面熟了，倒在碗裏面，然後這邊放醬汁，這邊擺肉，菜，最後澆上湯。”

“每一種調料都放幾勺？你給他們說了嗎？”許妍拿著那小勺，“兩勺還是三勺？”

龍九靠近她，“調面不是我自己嗎？這些都要交給人呀。”

“你掌握核心技能，”許妍指著那邊剛剛切出來的肉，低聲說，“你那個肉是核心。別的能教都教。不然你怎麽忙的過來，你要量產的。”

龍九不情不願地挑了一個認識的，“小華你過來。”

後面備餐處，有人在切洋蔥，有人在切蘑菇。

“碗！碗肯定也不夠了。”許妍跑到後面庫房，看著更多的碗被拿出來。

“用手洗，洗碗機來不及了。”

他們安排的有洗碗機，消毒櫃，但那些洗一輪得倆小時。

“12點了許姐！”有個孩子喊道！

許妍生平第一次被人叫許姐，竟然有點兒雀躍。

她拿出更多的勺子，湯勺，正要出去，打面的師傅跑進來，“快點，我要拿雞蛋。配餐要用的鹵蛋不夠了，打面的雞蛋也不夠了。”

許妍側身讓地方，抱著一堆勺子到了大廳。

客人們正進來，一時間這麽大的地方，好像菜市場那麽熱鬧。

商家派了的“客人”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，剛坐下，不等有人接單，就對著開放式廚房的這邊大聲地喊道，“九哥！你們的招牌拉面，招牌什麽小菜全都給我們上。”

手忙腳亂的龍九恨不能把手裏的尖刀沖著他飛過去。

嚇壞了客人怎麽辦？

“九哥這個鍋不夠。”幫忙煮面的小哥喊道，“咱們這一個鍋裏面，只能放九份面，一份煮五分鐘，可外面，現在至少一百多客人。就是有些要一個小時才能吃上！”

龍九瞪著他，然後立刻跑到後面，對著後面喊，“誰在庫房呢？看看裏面有沒有別的煮面鍋。”

許妍拿著幾瓶清酒從庫房剛出來。

抱怨道，“你怎麽能這麽大聲地喊？咱們這裏定位是高級食府。”

龍九一邊把她推前邊去，“面不夠了！剛剛算了一下，有些客人要等一個小時，還高級什麽高級？”

“炸天婦羅的師傅呢？”許妍回頭來問，“如果食材都不夠，他那邊應該也不夠。”

龍九連忙跑到備餐室，他們出於安全考慮，一切油炸的東西放在這裏面進行。

“咖喱是不是也不夠？”龍九掀開鍋蓋看了看熬好的咖喱，

早上來看的時候覺得夠了，他今天早上六點就過來，能備的東西都已經備好了，早上覺得還挺多的，現在覺得顯然是不夠。

“咱們沒有準備會坐滿客人。”

他拽出一個大鍋，“我得先再熬一鍋底湯。阿涼呢？”

許妍說，“吧臺那邊出酒水也是一團亂。他在那邊呢，要他嗎？”

“算了不要了。”

龍九把一個大托盤放在臺面上，裏面全都是小碟子。

他拿出腌制好的小菜，掀開飯盒蓋，用筷子夾了放在小碟裏面，對旁邊的男孩說，“就按這個量。”

許妍看了兩眼，覺得不行，走過去把清酒放在旁邊。

對那個孩子說，“還得註重擺放的美感。你看那邊都是葉子，這邊都是菜，這邊有紅蘿蔔，那邊沒有。這樣不行。”

她拿過筷子，按照自己的理解平均擺放了幾碟，“按這種來。”

龍九說，“這些提前都應該培訓一下，沒有想到，都沒有給他們培訓。”

許妍抱著清酒走了，招聘的員工全都沒有經驗，溝通成本太高了。

她自己本身還是個沒經驗的呢。

吧臺更像打架一樣。

很多臺的員工全都聚在這一處等酒水。

“許姐，電腦下單的軟件卡了。”一個員工遞過來他點單用的平板電腦。

許妍又不懂這些，只覺得焦頭爛額，蹲下拿出一個新的平板遞給那員工，“換一個試試。”

那孩子，“……”

軟件卡，換一個有什麽用呢。

“哐當……”一聲，隨即踢裏哐啷一陣亂響。

“可不敢是有人受傷了。”許妍連忙跑去看，還好是備餐間門口兩個員工撞在了一起，滿地掉著小菜，這可心疼死許妍了。

她一生衣食無憂，從未試過求而不得。

雖然很少浪費東西，但心疼東西這種感覺是從未有過的。

她看著一地的小菜，就是很便宜的白菜腌制的，裏面還有胡蘿蔔絲。不明白怎麽這麽便宜的東西，怎麽可以讓自己現在這麽心疼。

“怎麽回事？”龍九從裏面拿著大勺出來，表情一瞬間像要殺人。

許妍回神，連忙說，“人沒事就行，安全第一。”

龍九氣呼呼地進去，他現在還得多腌幾盒子小菜。

“許姐，點單的不能用了。”又一個員工跑來說。

許妍這才想起剛剛的問題。拿過點單的平板一看，她恍然大悟。

“爆單了！”

“爆單了怎麽辦？”成諾正過來，嘴裏說著一樣的話，手裏也拿著一個平板電腦。

許妍怎麽知道怎麽辦？

她忍不住抱怨道。

“我就說得找一個經理，你們都說不用，覺得咱們四個就夠，現在好了，一團亂。”

“有經理，他也不能解決這個軟件的問題。”成諾把電腦塞給她，“你趕緊拿出來個解決方案。”

“那就用手接單吧，還能怎麽辦。”許妍說，“我打電話讓軟件公司過來。”

她走到吧臺去準備打電話，一把被阿涼揪住。

阿涼說，“你來的正好，快點，我這邊忙不過來了，幫我把那幾張單準備一下。”

他推過來幾張單讓許妍搞。

“你們吧臺四個人，怎麽可能忙不過來？”許妍蹲下在包裏找手機，被阿涼一把拽了起來，讓她看門外。

許妍看清外面，腦子嗡的一下。

“完蛋了。”

門外排著更多的客人。

為了避免客人等待，他們設有吧臺區。客人可以在這個地方喝著飲料，現在這個地方也擠滿了人。

那食材更不夠了。

許妍拿著手機沖到備餐間。

龍九正在教另一個員工怎麽把底湯裏的東西撈出來。

許妍連忙說，“先別扔。”

龍九奇怪地看著她，“怎麽了？”

“那個可能一鍋湯不夠，外面又多了整整一倍的客人，我猜我們要準備再多一倍。”

龍九空了幾秒，“……我去，那肉更不夠了。”

他剛剛切了一半的肉還在外面的案板上等著呢。

龍九覺得整個人都虛了，他一向身強體壯，從來沒有飄忽的感覺。

可是他現在覺得自己特別不真實。

和做夢一樣。

他說，“許妍，我不行了，分身乏術，我要去外面看著他們出餐。這邊還要重新熬的湯，準備重新熬一鍋咖喱，外面的咖喱肯定不夠用，等肉來了，還要再煎肉，外面的肉也不夠了，這麽多事情，我一個人無論如何是做不完的。”

“要不咱們關門吧。”許妍說，“不是全天關，而是午餐時間已經爆滿了，不能再讓別的客人等了。”

“那麽多客人多可惜呀。”龍九滿臉不舍得。

“是呀，我也是第一次體會到可惜的感覺。”許妍安慰龍九更安慰自己，“可是咱們沒有這麽大的肚子，吃不下這麽多的東西呀。”

“有了有了！”她突然開心地喊起來。

許妍真是獲得了神仙眷顧，在這種時候，她竟然想到了一種自己絕對不可能想到的方法，她跑到吧臺拿出他們的優惠券。

然後叫過來領位的男孩子。

“你們倆到門口，拿上這個本子，讓客人登記他們的名字，還有手機號，然後告訴他們排位置，等一下快要到他們的時候，你給他們打電話，讓他們周圍逛逛。然後把這個優惠券送給他們。”

“許姐，這方法也太落後了，別的餐廳都是用傳呼機的。”

“我今天就去訂。”許妍說，“記住，千萬別用你們的電子設備去登記，今天的系統有點卡。就用本子！”

兩個員工也不敢說什麽。

許妍對自己很滿意，像她這種不識人間煙火，沒有在外面擠過任何餐廳的人。能想到這個辦法，那必須是已經很不錯了。

下午四哥過來的時候。

他們全餐廳的人都已經累癱了。

許妍坐在吧臺的一箱啤酒上，背靠著收銀機。

一看到四哥，她像看到救命稻草一樣，拽著四哥說，“快！通過你們公司的HR，先給我們再招10個員工，5個是廚房的，人不夠用！他們三個吝嗇鬼，連經理都不舍得招，今天可是忙死我們了。”

四哥身後跟著的小裴立刻掏手機，就去打電話。

許妍跟著他的背影，有氣無力地囑咐，“記得一定要找有經驗的。”

四哥哭笑不得，在她面前蹲下，又不知道該說什麽，做餐飲是最累的，許妍哪裏受得了這種。

他伸手過去，把她打橫想抄起來。

誰知道許妍使勁搖頭。

“我抱你去車裏休息一會兒。”

許妍繼續搖頭，“馬上五點了，又要上客了，我哪也不去。”

她站起來，很有滿足感地說，“我從來沒有這麽忙過，也沒有幹過這麽多活。以前我以為股票市場最激烈。但現在覺得不是呀，別人告訴我們東西真好吃等一個小時也值得的時候，原來也這麽讓人高興。”

她挽上四哥的手臂，和以往挽著不一樣，就是純粹借力，靠一會兒。

太累了，她從來沒有幹過這麽多活。

可是不知道為什麽，明明很累，心裏卻很開心。

她看著外面依舊坐滿了客人的餐廳。

還有左邊開放式廚房內依舊忙碌的龍九，他粗聲粗氣，但是每一道菜品端出來都精益求精。

阿涼過來，遞給許妍一個大杯子。

許妍端著咕咚咕咚喝了半杯。

四哥神色不悅，“……這是累到喝口水的時間都沒了嗎？”

許妍瞬間警覺，萬一四哥說太累以後不讓她來了怎麽辦。

她放下杯子，嘆了口氣，感慨地說，“四哥，我好像，第一次明白了……什麽叫初心。生活的初心。”

四哥擡手，對著她鼻子刮了下，“我沒有說不讓你來，不用使心計。”

“不過……”四哥說，“我本來是想和你說，年後我想帶你去外地的分公司，你考慮一下要不要和我去吧？”

許妍，“……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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